随着消费者健康意识的不断提升，健康消费需求迅速增长，推动相关产品和服务加速创新，健康消费活力日益显现。国务院印发《关于促进服务消费高质量发展的意见》，对培育壮大健康消费等新型消费作出部署。2024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大力提振消费的各项任务。本期特邀专家围绕相关问题进行研讨。

　　健康消费焕发新活力

　　健康消费的内涵是什么？近年来，健康消费出现了哪些新变化？

　　李璐(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社会发展研究所研究员：从内涵上看，健康消费是在享有基本医疗卫生服务基础上，居民为满足多样化高品质健康需求所进行的相关产品和服务消费。健康消费面向全人群，涉及全生命周期、健康全方位，既包含健康食品、健身器材、医药器械等产品消费，也包含健康管理、疾病治疗、康复照料、运动健身、健康保险、养生保健等服务消费。健康消费广泛存在于居民消费中，当前更是焕发出新的活力。

　　第一，健康消费潜在需求快速释放。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4年至2024年，我国居民人均医疗保健消费支出从1045元增至2547元，同期居民医疗保健消费支出在总消费支出中的占比从7.2%提高至9.0%。快速增长主要源于部分地区、部分人群潜在需求的释放。据京东健康数据，2023年健康品类总成交额中，县域农村地区占比超过一线城市和二线城市。青年健康消费快速增长，当前，营养饮食、睡眠改善、运动康复、中医类国潮养生等产品服务备受年轻人追捧。

　　第二，主动健康细分市场充分发展。随着主动健康的观念日益深入人心，营养补充剂、体重管理、睡眠经济等几类细分市场发展迅猛。营养补充剂逐渐成为我国居民饮食结构中的标配。美团买药2024年“双11”数据显示，营养保健类单品如软骨素钙片、蛋白质粉等涨幅翻番。网上“体重管理”的关联搜索量快速增长，京东减肥控糖及促消化的饮食产品持续热卖，壶铃、夹腿器、弹跳器等小型居家健身器材销量高速增长。睡眠对辅助治疗、改善健康状况的作用日益被大众接受。助眠枕、助眠乳胶床垫等产品进入更多家庭，安神补脑类营养保健产品也备受消费者欢迎。健康体检、疾病筛查渐成生活日常，2024年在京东平台购买基因检测服务的用户数同比增长超7倍，重疾早筛服务的下单用户数增长超2倍。

　　第三，数智技术加速赋能健康消费。在数字信息、人工智能时代，健康消费更注重与数智技术相结合。以智慧健康养老为例，脑机接口技术能用意识带动病后术后康复训练，基于具身智能技术的养老服务机器人可实现生活照料、辅助移动以及精神陪伴。新技术、新科技应用正通过培育全龄段新用户释放更大消费潜力。青少年改善视力的视力防控器械、上班族的AI健身教练、慢性病患者的无创血糖仪等在健康管理领域销量领先。

　　健康消费出现这些变化，既因为我国人口结构和疾病谱发生变化，也因为居民消费能力和结构不断升级，居民健康素质持续提高，更离不开数字技术的快速迭代和普及。

　　我国经历了快速工业化、城镇化进程，加之人口老龄化趋势不断加深，人口结构和分布、生活方式均出现改变，疾病谱也发生变化。心脑血管疾病、慢性呼吸系统疾病和糖尿病等成为影响居民健康的主要慢性非传染性疾病，职业健康、心理健康和精神卫生问题愈加凸显。随着健康中国战略的深入实施，广大居民普遍选择以健康生活方式积极预防和管理慢性病，以主动健康消费增强身体素质。

　　随着居民生活水平提高和服务业不断发展，我国居民人均服务性消费支出占比从2013年的39.7%提升到2023年的45.2%，但仍远低于发达国家水平，上升空间和潜力较大。健康消费既是改善型消费也是对人力资本的投资，居民家庭将消费重心转向健康是大势所趋。

　　我国持续推动人口高质量发展，国民教育素质显著提升，居民健康素养水平由2018年的17%升至2023年的29.7%，具备基本健康素养的人群不断壮大，对健康领域新技术新产品的接受度明显提升。《2023年我国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我国人均预期寿命达78.6岁，婴儿死亡率下降到4.5‰。国民整体素质快速提高，居民健康管理行为从传统的被动性、应对性、事后性的就医诊疗逐渐转向主动性、常态性、事前性的预防保健，尤其是青年一代更注重健康和可持续性，健康理念逐渐融入日常生活。

　　数字技术快速发展并向生活普及。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技术加速推进，完成备案并上线为公众提供服务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大模型近200个，注册用户超6亿。随着产业升级、场景普及和用户扩展，数字智能技术通过突破时空制约、精准对接供需、提高服务效能，更好实现贴近生活、服务健康、升级需求的功能，不断提升健康消费的规模和水平。

　　 创新医疗健康服务促消费升级

　　我国医疗健康消费发展情况如何？

　　邱锐(中共北京市委党校首都高端智库教授、北京健康城市建设研究中心研究员：医疗健康消费涉及疾病治疗、药品及医疗器械购买、康复护理等方面，其中，医生诊疗、药品购买等直接关系人们身体健康的医疗卫生服务和产品消费是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随着科技进步、居民健康意识提高及国家政策支持，医疗机构及相关企业不断创新医疗健康服务和产品的形式、内容，通过发展“互联网 医疗健康”等模式，促进健康服务领域数字化转型，增强服务供给精准性，极大提高了医疗健康服务的效率和质量。

　　据国家卫健委发布的《2023年我国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统计公报》，2023年医疗服务提供量和效率同步提升，全国医疗卫生机构总诊疗人次达95.5亿人次，比上年增加11.3亿人次。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4年我国居民人均医疗保健消费支出2547元，占人均消费支出的比重为9.0%。随着健康理念深入人心以及科技不断创新，医疗健康消费呈现多元化、个性化、数字化发展趋势。

　　心脑血管疾病、糖尿病等慢性病管理，以及癌症、免疫治疗等领域个性化治疗方案的需求不断增长。日益多元的医疗健康消费促使医疗机构以临床需求为导向，不断激发科技创新活力，提升服务水平、诊疗技术和成效。在糖尿病领域，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率先采用AI系统实现2型糖尿病患者血糖个性化精准调控，帮助医生实时预测最佳药物剂量，制订诊治方案，有效控制患者的血糖。

　　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技术广泛应用为医疗服务带来变革。通过5G网络可实时传输高清医疗影像，实现远程诊疗与手术指导，让优质医疗资源不再局限于大城市、大医院。在线问诊等互联网诊疗服务有效满足了群众多层次、便捷化的医疗健康服务需求，“互联网 医疗健康”等模式稳步发展。医疗机构与研究机构通过业务协同、数据共享，实现业务数据化及多院区一体化。智慧门诊等优化就医流程，改善就医体验。通过应用数字孪生技术，构建与真实世界高度一致的虚拟空间，医生能实时分析病患信息，提供有针对性的治疗方案。智能手机和可穿戴设备等促进医疗健康服务走入千家万户。《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4年6月，我国互联网医疗用户规模达3.65亿人。

　　智能化、便携化医疗器械受到青睐。智能健康监测设备、便携式心电图机和呼吸机等成为市场消费热点，体现了消费者的健康需求从治疗向预防、实时监控和个性化管理转变。医疗器械生产企业利用人工智能及大数据技术布局和开发家用医疗器械，应用场景的不断丰富和完善，将进一步推动相关产品落地。

　　医药电商迅猛发展促进了线上药品销售。京东健康、阿里健康等平台提供便捷的药品购买、在线问诊、送药到家等服务，改变了传统购药方式。2024年“双11”期间，有超千万用户在京东选购家庭常备药，相关药品成交额同比增长100%；心脑神经、内分泌等慢性病用药也同比实现大幅增长。为方便群众夜间购药，有些“互联网 ”医药企业开通24小时服务。药品零售企业也推出线上渠道，如开发小程序、微商城以及上线第三方B2C、O2O平台等，提升服务能力，为消费者提供丰富的产品。药品集中带量采购，医保支付逐渐向大病、慢性病、特殊疾病等倾斜，覆盖的病种和范围不断增加，使患者用药成本大幅降低。与此同时，居民对药品的需求逐渐从治疗性药物向预防性药物转变。非处方药(OTC品类越来越丰富，其价值不仅在于治疗疾病，也是个体对自身健康的主动管理和预防为主医疗理念的体现。维生素、膳食补充剂等的市场需求上升，这一趋势在30岁至50岁群体中尤为明显。

　　中式养生理疗越来越受欢迎，“90后”“00后”成为中医养生类产品主力消费人群。国际市场对中医药认可度提升，中医药产品的国际化成为亮点。中药企业通过现代生物技术等推动中药创新，开发新型药物。

　　顺应健康养老需求多元化新趋势

　　更好释放老年人健康消费潜力需从哪些方面着力？

　　杜旻(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2023年度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公报》显示，截至2023年末，全国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达29697万人，占总人口的21.1%。在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过程中，促进健康消费高质量发展，对提高老年人健康水平和生活品质，激发消费新需求具有重要意义。

　　对老年人而言，健康消费在普及健康生活、优化健康服务、完善健康保障等方面发挥着积极作用，既涵盖医药、保健品、医疗器械等适老健康产品消费，也包括健康管理等健康服务消费，还延伸至教育培训、文化旅游、健身休闲等方面。据北京市统计局2024年的一项调查，在除基础生活必需的生存性消费以外的消费领域中，分别有53.7%、42.1%、41.7%、33.7%的老年被访者在近一年内进行过保健养生、外出旅游、休闲活动、康养理疗消费。当前，健康养老需求呈现多层次、多元化趋势，从只关注疾病治疗转向健康维护、预防、治疗并重，需求结构升级明显，智能产品和服务接受度提高。随着银发经济规模不断增长，健康消费成为消费新热点。

　　一是老年人对生活照护类服务需求量大。居家养老模式下，老年人对起居护理、助行助浴等产品依赖度较高，对上门医疗护理服务的需求迫切。上门医疗护理服务是一种新型居家护理模式，综合了医疗属性的康复保健与养老属性的生活照料，内容覆盖生活照护、医疗护理、康复训练等。据国家卫健委统计，目前有3000余个医疗机构提供了7类60余项护理类服务项目。在居家照护需求中，适老化改造也是消费热点之一，需求集中在地面改造、卫浴改造、健康医疗和安全监测等方面。适老化改造不仅满足老年个体康养需求，还可将老年人居家康养与社区养老、医疗服务紧密结合。

　　二是对主动健康的认知提升，康养旅游等消费增长空间大。随着老年人寿命增加，增龄伴随的认知、运动、感官功能下降，加之慢性病、心理健康等问题，使老年人对主动健康的认知不断提升。据京东健康与艾瑞咨询联合发布的《中国银发人群健康养老消费报告》，老年人对提高免疫力、预防疾病等需求度高。2024年“双11”期间，京东平台在慢性病用药、营养保健、医疗器械等品类中，针对老年群体的多款商品成交额同比增长约140%。此外，老年人对精神慰藉等健康体验性需求也比以往更为强烈，未来满足老年人精神需求的心理咨询、文化娱乐、康养旅游等消费增长空间大。更多老年人开始选择旅居养老，一些地方发展康养产业，满足旅居养老需求。云南省昆明市打造古滇片区健康养老产业集群，不断完善旅居养老配套设施，为康养群体提供疾病诊疗、慢性病管理、生活照顾、休闲娱乐等服务，达到旅游、居住、养生、养老的融合。

　　三是对智能健康产品接受度日益提升，智慧健康养老产业未来前景广阔。健康管理类可穿戴设备、智能辅助器具、健康监测设备、智能养老护理设备等产品，可以实现护理照料、生活辅助服务，为老年人各项功能退化缺损提供智能科技代偿，辅助甚至替代人工照护，增进老年人生活独立性和便利性。北京市统计局的调研显示，86.2%的被访老人愿意使用智能产品。智慧健康养老产业以老年群体健康需求为出发点，利用物联网、人工智能、大数据等先进技术，整合家庭、社区、养老机构、医疗机构等多个系统，为老年人提供个性化、智能化的健康养老产品和服务，不仅有助于延长老年人寿命，实现老年人有尊严、高质量的晚年生活，也能有效减轻照护者负担，缓解当前养老看护服务缺口。养老机构通过使用智能设备，可以显著提升服务效率，增加每名服务人员可服务的老年人数量，降低服务成本。

　　打造高质量养老服务体系，释放老年人健康消费潜力，还需从以下方面发力。一方面，加强应对人口老龄化的科技创新能力，全面促进健康养老产业的智能化发展，大力发展云计算、人工智能、机器人等新技术、新设备。另一方面，加快多业态融合发展，充分激发市场活力，促进健康养老服务业与教育培训、体育、文化、旅游、家政等产业融合，推动养老服务产业规模化、集群化、品牌化发展。此外，强化政策支持力度，在税收、金融等方面对企业和机构加大支持力度，以扩大有效供给，降低产品和服务价格。通过以旧换新、消费补贴等形式将老年人重点需求的产品纳入政府补贴范围，使健康养老产品和服务能够更多惠及老年人群。

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