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我的2023#在上篇文章中，我为各位详细阐述了最先抵达欧洲的阿瓦尔人（Avars），他们是吐贺真可汗西征欧洲带来的柔然将士后裔——吴提吾尔（Utrighur）与库提吾尔(Kurtrigthur)。然而，这两个部族的人口数量相对有限，在抵达东欧之后，未能维持住独立性，历经一段时期的单打独斗后，他们最终决定加入匈人的行列。在此后的大约一百年间，东方的民族并未再度踏足他们生活的土地，远离故土的孤独感令他们备受煎熬。虽然依然过着熟悉的游牧生活，但他们内心深处渴望重返那片熟悉的草原和沙漠。每当眺望从地平线升起的太阳，他们的思绪便会飘向天际的故国——柔然，阿拔尔（柔然人的自称）的亲人们，你们过的还好吗？

俄罗斯达吉斯坦自治共和国，身穿民族服饰的阿瓦尔人

正当柔然后裔对故乡的记忆逐渐变得模糊之时，他们翘首期盼的亲人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眼前，英明神武的阿瓦尔可汗伯颜率领着数万名柔然族人来到了东欧……。要讲清楚伯颜可汗是如何带领阿瓦尔人迁移至东欧的，我们必须从柔然和嚈哒的亡国说起。

柔然的亡国过程在中国的《周书》、《北齐书》、《北史》等史书中均有较为详细的记载。嚈哒人没有文字，他们的历史主要散见于中国的《魏书》、《洛阳珈蓝记》、《周书》、《梁书》、《北史》、《隋书》、《唐会要》、《通典》、《新唐书》等历史文献中，另外波斯的沙皇巴赫拉姆·古尔（Bahram Gur）也在他的著作《王冠之珠》（The Crown Jewel）中对嚈哒的历史做了一些描述。但是关于嚈哒灭国的这段历史记载的文献资料很少，只在13世纪末的波斯史学家拉施德丁（Rashid-al-Din）的著作《史集》（Jami Tawarikh）中有少量的描述。除此之外就是现代的学者所写的《中亚史》（中国女性史学家蓝琪著）、《嚈哒史研究》（中国史学家余太山著）、《中亚古国史》（英国W.M.麦高文著）等著作中有简单的描述。

柔然后裔之一，满族，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大妃阿巴亥画像

下面关于柔然亡国的过程就是参考中国的史料编写的，嚈哒灭国的过程是参考了《中亚史》、《中亚古国史》的描述整理出的。

柔然的亡国

公元552年初，突厥开国君主阿史那土门（也译作阿史那布民）的铁骑如狂风暴雨般的重创了柔然在土拉河流域的王庭，可汗郁久闾阿那瓌无法承受失败的打击选择了自杀，长子庵罗辰几经抗争，最后带领大部分柔然人逃奔东北，这些人融入契丹、靺鞨、室韦等族群，最终演化为现代满族、蒙古族、达斡尔族等民族的一部分；阿那瓌的叔父邓叔子带领残余的柔然人，继续在蒙古高原东部苟延残喘。

柔然后裔之一，蒙古族

根据诸多资料揭示，这场战事发生在正月期间，柔然疏于戒备之际，突厥对它成功发动了突然袭击。阿史那土门一开始便直奔东方的柔然王庭，对他们身后的阿尔泰山北部、蒙古高原西北唐努乌梁海一带的柔然子民未曾留意，这些人在王庭遭遇袭击、阿那瓌自杀之后，迅速翻越西萨彦岭，逃往哈萨克草原北部的拜占庭属国阿兰国（汉代称之为“奄蔡”，是北匈奴从康居西迁后，首个被征服的国家）。拜占庭史料记录，从突厥使者处获知，西逃的柔然人竟有两万余众。然而，这两万多人究竟是只包括能够上马作战的柔然青壮，还是涵盖了包括妇女儿童在内的所有人群，我们不得而知。若仅限于战士，那么逃至阿兰国的柔然人数至少应有6~10万人，数量还是相当可观的。

柔然被打残一年后，即553年，突厥的伊利可汗阿史那土门又病逝了，临终前他以阿尔泰山为界，将突厥汗国一分为二，东部新占领的柔然故地交给长子阿史那科罗管理，这就是乙息记可汗；西部原属突厥的领土，以及西域诸国、中亚归附的铁勒、高车等部族则留给了弟弟阿史那室点密继承。这就是东突厥汗国和西突厥汗国的来历，叔侄二人相约同时向亚欧大陆的两端扩张。554年，突厥可汗室点密召集了突厥、铁勒、高车的弩失毕部、咄陆部、葛逻禄部、处月部、处密部、伊吾部、沙陀部、契苾部、薛部和延陀部等十万大军，也被称为突厥的“十姓部落”，向中亚的霸主嚈哒发起挑战。

柔然吐贺真西征欧洲50年后，柔然和嚈哒的版图

同时，乙息记可汗也召集了军队向蒙古高原的柔然残余力量发起总攻。突厥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战胜了邓叔子。乙息记可汗科罗也因此身受重伤而亡。临终前，他将汗位传给了弟弟阿史那俟斤，这就是“木杆可汗”。随后，木杆可汗消灭了柔然的最后抵抗力量，北上降伏契骨，东进征服契丹，统一了漠南漠北。邓叔子带领族人投降了西魏和北齐。555年，在突厥的逼迫下，宇文泰交出了邓叔子。突厥使者当着西魏百姓的面，将邓叔子等3000多名柔然贵族斩杀在长安城东的青门外，柔然汗国就此灭亡。

嚈哒的灭国

室点密在西部的战绩也不俗，将嚈哒、柔然占领的悦般东部土地收归囊中，许多粟特人（原康居国人）的部族臣服了西突厥，驻守悦般的柔然人则大部分逃到了嚈哒境内。但此时嚈哒和萨珊波斯仍然是盟友，没有后顾之忧的嚈哒可汗渥泽尔仍可以从容抵抗突厥军队。双方时战时和，僵持了3年后，突厥人决定来个釜底抽薪，多次派出使者出使波斯，游说波斯沙皇库萨和一世（Khosraul）与其结盟。这期间嚈哒人就抓获过不少突厥前往波斯的使者，最后库萨和一世终于同意与突厥夹击嚈哒。

柔然、嚈哒灭国十年后突厥的版图

558年，突厥派往波斯的一个使节团再次遭嚈哒人逮捕，渥泽尔清楚地意识到突厥与波斯已经暗中达成合作，并且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于是毫不留情地处决了所有的突厥使者。室点密借此机会，倾全国之力向嚈哒宣战，同时波斯沙皇库萨和一世也陈兵边境。嚈哒可汗渥泽尔孤注一掷将全国兵力集中在布哈拉城（在乌兹别克斯坦西南部），准备与敌人决战。在嚈哒军队中就有许多柔然、高车的雇佣兵。不久之后，突厥骑兵绕过巴尔喀什湖，迅速攻陷了嚈哒的重要城镇怛罗斯城（现代哈萨克斯坦江布尔州塔拉斯市），并势如破竹地抵达药杀水（锡尔河）沿岸。随后，双方在布哈拉展开了决定性的一战。

嚈哒人控制东西方贸易已有百余年，过于奢华的生活使他们逐渐丧失了祖先的勇气和战斗精神。尽管人数众多，但与突厥铁骑的战斗中却显得力不从心。双方在布哈拉城激战七天七夜，最终突厥军队付出巨大代价，成功攻占了布哈拉城，渥泽尔战死。残存的一部分嚈哒人和高车人跟随柔然人逃往阿兰国。由于突厥人和波斯人都忙于瓜分嚈哒的领土，因此并未有人关注那些失败者的去向。剩余的嚈哒人逃往南部的兴都库什山区，几年后他们拥立了一位名为“富汗尼什”（Fghanish）的王室成员为新可汗，阿富汗的国名“Afghanistan”便是以这位嚈哒可汗之名命名的，寓意为“富汗尼什”的土地。

嚈哒后裔之一，中亚普什图族

富汗尼什时代的嚈哒小国只是作为波斯和突厥的缓冲区存在了一段时间。到公元567年，嚈哒在史书中基本消失。兴都库什山区中的部分嚈哒后裔逐渐演变为现代中亚的普什图等族群，另有一部分则南迁至印度河流域，在不断印度化后，逐渐融入现代的旁遮普族群之中。当然，还有一部分选择臣服于西突厥，演变为现代乌兹别克族等族群。

嚈哒灭国不久，突厥和波斯为争夺东西方贸易的控制权，还是翻脸了，波斯也尝到了唇亡齿寒的滋味。但是波斯毕竟是上千年的文明古国，文化发达，地大物博，经济基础雄厚，新兴的草原霸主突厥虽然强横，但暂时也不能征服波斯。阿兰国的柔然人、嚈哒人、高车人在558年就趁着两国瓜分战果，无暇顾及他们的机会快速向东欧挺进。之后突厥人又拿出对付嚈哒的老办法，接连出使君士坦丁堡（今土耳其首都伊斯坦布尔），在568年与拜占庭（东罗马帝国）结为联盟，共同夹击波斯。有了拜占庭的牵制，突厥西进的道路就通畅多了，这才有了西突厥向西亚的扩张，不过这些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就不在此讨论了。

突厥后裔之一，俄罗斯远东的雅库特人

阿瓦尔可汗伯颜

下面我们来看看西迁的这群东方民族，由于柔然、高车、嚈哒的文化习俗接近，语言差别不是太大，拜占庭等西方国家对他们的区别不太清楚，所以都用称呼柔然的阿瓦尔（Avars）来统称他们。当然有位经常出使突厥的拜占庭使者提奥菲拉克特斯（Theophylakts），还是看出了他们的区别，将他们分为两部分，一个叫“瓦尔”（Var）,另一个叫“匈奴”（Chonit）。显然“瓦尔”指的就是柔然和高车，“匈奴”指的就是嚈哒，因为西方历来称嚈哒为“白匈奴”。因此也有些西方国家称这些西迁的东方民族为“瓦尔匈奴”（Varchonitae），甚至后来还有人认为从阿兰国西迁的是“假阿瓦尔人”（Pseudoavar）。

不管西去的“阿瓦尔”是真是假，他们中肯定有大量的柔然人，从事件的进展来看，柔然（Avars）人在到达阿兰国时已经推选出了他们的首领，这个人就是伯颜（Baian，有些书中译作巴彦）。伯颜在史书中的记载非常有限，从他做事的风格可以看出，他无疑是一位深具智慧的政治家和外交家，擅长运用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利益将对手纳入己方阵营，换言之，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正因如此，伯颜在后有突厥追杀，前有强敌阻挠的困境中，才能将一批又一批的游牧民族收归麾下，最后成为强大的阿瓦尔。当他们抵达高加索北部黑海东岸时，实力已经不容小觑，这才入了拜占庭皇帝查士丁尼的法眼，萌生了招安之心。

阿瓦尔人的故乡黑海之滨

伯颜将劫后余生的柔然人带向何方，他们西迁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我在下一期文章中将为大家一一揭晓，欢迎到时阅读。